1
深夜的上海，即使是在城市中心，也总有路边的灯管和广告牌的霓虹的冷光照不见的地方。
在离步行街不远的阴暗小巷，四人在这里碰头。借着一点隐晦的光线，他们上下打量起彼此。其中一人带着会发光的LED面具，显示着微亮的字符标点构成的表情——
“ヽ(￣▽￣)ﾉ”——格外显眼。
「兄啊，这面具好酷啊。」身影最宽厚的那位点亮了手机，照出他自己小小的眼睛和脸颊略微下垂的赘肉。
「我在游戏里见过。」
他将手机拉远，又照出自己一身肥大的白色无袖柔道服和头上勒着的红头带——这是个低矮发胖的青年。
同时也照亮了其余的人：
古朴灰棕的格子大衣、西式长裤、黑色衬衫、红边儿礼帽，用方巾遮住脸，一副侦探模样。
「不是说好不露脸吗？」这位问道。
胖子看向另两位：
一位是粗布牛仔裤、德式迷彩军大衣、内着的卫衣帽子扣上来，面部用脖套覆着。
最后就是那LED面具——全身纯白的阿拉伯长袍，头上裹着长布，腰间挂一把弯刀，背上背着黑布包裹住的长形物体。
「反正我觉得无所谓。出来浪浪，被抓了，然后现现眼，就行了。」胖子转了转胳膊、动了动头，觉得有些寒冷便开始活动身体。
「是么······」侦探淡淡地回答，同时把头转向穿军大衣的——
那人拿出手机，审视了一遭周边的人，说道：
「各自报一下ID，看是谁没有来。」——这是女孩子的声音。
胖子显得很兴奋：
「呀，晚上好，小姐姐，我是“南极咆哮”。」
侦探点了一下帽子：
「“1919秦先生”。」
LED面具变换了颜文字——
「(๑╹◡╹)ﾉ"""」——然后显示出：
「“IRA”」
「那么最后就是我了——“√2970”。」她收起手机，问道：
「各位，群主没来。还要上吗？」
“秦先生”拿出手机，在群里呼叫群主，但是没有回应。他抬起头来：
「我随你们吧。」
“IRA”歪了一下头——
「(ó﹏ò｡) 」
「走哇！怎么不上？反正都是为找刺激来的，有他没他根本没关系。」胖子灵活地跃来跃去，学着李小龙的样子用手蹭过鼻子，像模像样地对着空气出了两记快拳。
「趁早灭了老爹老妈-逼我上大学的念头，我好去开家网吧，地儿我都选好了，就在南京西路那片儿。」
“秦先生”看了看周围的人：“2970”低头抱着手臂。而“IRA”做出表情——
“(￢_￢)”——脸转向别处。
他也耸了耸肩。
那胖子继续道：
「告诉你们，自从上了高三以来，他俩是轮流进我房间，每天不到十二点还不让睡觉！甚至连“金拱门”都限制我去，还威胁要收手机，然后——」
「好吧，那走吧。」“2970”向大家摊开手，做出了决定。
由她带头，大家悄悄走出巷子，向着步行街的大商场摸索。在漆黑的街道上，一行人溜着墙根前进。
然而从第一步开始时，那胖子已然完全打开了话匣子，寂静的街道上像传出老鼠的叫声一样，轻压地回响着他正在发育的青涩嗓音：
「我们是不是该给自己取个名字，就像个帮派一样。叫“四人帮”吗？——不，太老土了，我小学时候就这么叫扎堆的女生，知道么，那时三人一组是“三巨头”，五人是“五大流氓”······还有······六人·······呃，我记不太清了。」
「总之，我是说咋们搞事得要有个响亮的有排面的名号不是。唔······听听这个——“红色旅”，哇！帅气吧！」
「嘿嘿，怎么样？我们——」
「好了，你说是，那就是。」“秦先生”很担心这肥仔的低语会勾起哪扇窗边起夜的睡眠不租的更年期女人的躁抑，然后把警察招来。他得堵住他的嘴：
「那就叫“红色旅”，你说的——」
「嘘——」“2970”发出警告，示意所有人躲进一家咖啡馆外部钉下的木栅栏后面。
只剩几步路了，他们到了。随着一辆巡逻的警车驶过，商场的大门暴露在那里。只不过罩着一层铁帘。
几人四处张望了一下，确认再没什么动静便凑了上去。
正面似乎是要从里面才能打开的，而旁边有一个紧急通道，封锁通道的白色的铁帘的底部带着一块锁头。
「“秦先生”？」“2970”蹲到锁眼跟前，观察了几秒，便站起身腾出位置，「如果我们聊天时交流的都是真实信息的话，我想到您出马了。」
「······啊，当然。」他走上前，从大衣内侧口袋掏出一包工具，开始忙碌起来。
就连这个当儿，胖子也不忘闭嘴：
「无论成功不成功，我都是要开网吧的。等到我网吧开张，肯定不会忘记你们还带我玩过这种刺激事儿，到时候你们尽管来玩儿，全员免费。」
「不过，如果要是失败被抓······我是说被抓的时候，他们会打我们吗？还是说会用那种泰瑟枪？电人的那个？不是我谦虚，到时候要跑我真会拖后腿······万一——」
「能请你帮我照明嘛？我看不清。」“秦先生”其实并不需要光源，他需要安静。
「别开强光！」
「啊······啊，抱歉。」胖子拿着手机哆哆嗦嗦地按错键了，「······那个，我有点紧张······这样支着就可以了吗？」
「······谢谢。」
大概过去了五分钟左右，“IRA”从商场正对的路口处跑了回来，情况都写在他脸上了：
「有人来啦！」——
「(σ｀д′)σ」
······
「好啦！」
夜晚的街道传出一声巨大的铁帘门击地的隆隆，然后一切又归于沉寂。
——————
2
大家蹲伏着从楼梯间进入了大厅。防火门刚轻轻地合上，“IRA”插到了前面，在化妆品区的柜台旁蹲了下来，举起手示意所有人伏下身子。她回过头，上面写着：
「保安X2」——然后变作——
「(ﾟДﾟ*)ﾉ」
她指向了商场三楼。那里摇晃着手电筒的光芒。
他们似乎是听见了铁帘门的声响。
······
「看监控不就完了么？」
「要是有人进来，等咋回到保安室调监控，人早不知道偷了什么东西跑了。」
「那也许是什么人喝醉了撞上去了吧。」
「也许吧······但得以防万一。」
「哎，那个······王队长，这家店今天登记了吗？安保记录好像是空的。」
「嘶——呀，好像没有······奇怪了，这家店······我记得从前年开始，一直是关着的······」
「那······」
「先写上吧。」
「哦······唔——那个，铅笔秃了。」
「先凑合用吧，就写那么两个字儿。等回去再削，这角落连个垃圾桶也没有，弄得满地都是屑。」
「反正又没人——」
「叫你写就写，哪儿那么多话。」
趁着保安停在楼上检查什么东西，四人悄悄溜到了二楼电梯的背面。
“IRA”用他的面具悄无声息地计划好了下一步。
他从背上卸下那黑布包裹着的长形物体，将两端的系绳解开，露出一把步枪。
在黑暗的环境下，“秦先生”眯起眼睛也看不清那东西是什么材质，只是勉强辨认出黑色的枪身、厚柄直拉式枪机和那枪机尾部插销一样的粗环扣。他分不清那到底是模型还是什么东西······
「是98——」
胖子还没说完，就被“秦先生”打断：「K31？」
“2970”挥了挥手，把食指挡在嘴前，示意安静。楼上现在一点动静也没有了。
“IRA”露出了赞赏的表情符号，然后将腰间的长刀卸下来交给了“秦先生”，面具显示出箭头，指向电梯口前面不远处的紧急出口，他让他和“2970”躲在那里的墙角。
「突袭」——他面部写出了两个字。
“秦先生”感到有些疑惑，他以为这只是一次像怪盗一样的盗宝活动······只是给平乏的生活找点刺激感······他看向旁边——那肥仔也是一样有些楞神，不明所以。
“秦先生”想确认自己是不是搞错了什么······
*
20XX 1月1日
-红一：各位，经过精挑细选，整个城市，似乎只有我们是不甘平凡的行动派呢。
-南极咆哮：无聊罢了，2333
-1919秦先生：几百万人里你是怎么找出我们的？
-红一：观察
-1919秦先生：你认识我们？
-红一：不······
-红一：大家都是孤独的人不是么。你否认吗？
-南极咆哮：你说你马呢？老子QQ里三百多好友呢！
-1919秦先生：所以这个群是干什么的？
-红一：聚集起那些，厌倦的人。
-红一：我们可以干一些，不那么乏味无聊的事情。
-√2970：要做什么？
-红一：别那么着急，我们或许可以先聚一聚。组建个帮派什么的···也不错呐。
-IRA：帮派？
-1919秦先生：你知不知道现在是谁的天下？
-红一：当然。但那并不意味着注定要平凡。
-红一：各位想不想要来一场冒险呢？通往新世界。
-红一：哈哈，各位，现实已经无处容身了，现在我们只需要拿到我们归宿的门票。
-√2970：要做什么？
-红一：真是心急啊。
-1919秦先生：你确定你不是传教的？
-红一：好啦好啦，当我是开玩笑吧。只是无聊的，想找你们玩一玩新鲜刺激好玩儿的游戏罢了。大家空闲时间多么？想不想来一场不那么出格的超凡体验呢？干一些，浪漫的事情。我可是好不容易才打听到各位的，而且我相信我们可以组建一个充满活力和乐趣的小团体。
-1919秦先生：这么说，你知道我们？
-红一：只是听说，并不怎么认识哦。
-红一：所以来一场冒险吧，认识一下彼此吧。虽说有一点点风险，但我们还有什么可以失去的呢？
-南极咆哮：兄啊，台词不错。
-红一：谢谢，谢谢。
-1919秦先生：如果实在闷得慌的话······
-红一：你会的
*
保安好像察觉到了什么，警惕地走下电梯。手电筒的光打在四周的护栏玻璃和防盗橱窗上，映射着苍白的光线。
他们转过扶手，向通往一楼的电梯走去。
当带头的保安将手电从店面转射向栏杆旁电梯背面的夹角空间时，他定住了，后面的小保安撞到他的后背，困惑地顺着光线看去，随即也愣住了。
一个披袍子的面具人正端着枪指着二人。面露凶相——
「罒ω罒」
另一个肥大的白衣服胖子，头裹黑色的长布，从他身后扭扭捏捏地移步出来。
面具上的表情变作了文字——「交出警棍电击器」
老保安微微回头瞥了一眼小保安，将手左右分别慢慢地伸向腰上的警棍和电击器。
胖子怯怯地靠近，伸出双手——
但他被推开了。
老保安摸到电击器后，迅速抽出，抓住可怜的胖子，将他推向端枪的人。
胖子倒在了地上，保安借着空隙，直扑“IRA”。
——“秦先生”躲在后面的墙角，有些不知所措。“2970”当机立断，夺过他手里的弯刀，冲上去用刀鞘猛击正慌忙抽警棍的小保安的后脑勺。
双方的两个人同时倒地。
再看向“IRA”，他抬起枪，另一只手从正面徒手接住了电击器。电击的声音在闪打着，而“IRA”安然无恙，他一脚踢倒了吃惊的老保安。然后，他上前用枪托，打晕了他。
“秦先生”愣住了，开始发慌。看来，在不同的人眼里，浪漫是不同的，超凡是不同的，新鲜刺激更是不同的······一切的价值都是不同的。
——————
3
在商场空间内的最边角，有一间没有招牌的屋子，里面陈列着五六排空书架，平面上都落满了灰。整个小店里没有任何商品。像这样的地方，平时都应该是杂物间、存货室。
“IRA”站在门口对着空商铺内部，远远地仔细观察了一遍，像是要把每一处细节都保存下来。过了很久，他才缓缓转过头——
「(・ωд
他带头冲出了店铺。今天就这么结束了吧······“秦先生”跟在后面，跑下电梯，心里如释重负。
但当胖子突然摔了一跤，从电梯上滚下时——
他们陷入了最尴尬的境地。
商场瞬间变得灯火通明：每一盏灯都被点亮，广告牌活动起来，屏幕播放起无尽的广告，无数商品被衬得容光焕发，主入口的铁幕和自动门徐徐打开。就好像沉睡的猎犬突然精神抖擞地跳了起来——这里瞬间变为了营业状态。
「快点！」“秦先生”上前扶起了胖子。
「完蛋了，完蛋了，完蛋了。」但他起来后没跑两步就开始大喘气。
「擅自闯入是什么处罚？没偷东西应该不会判刑吧？拘留几天？十五天吗？还是说······哦！不！完蛋了，完蛋了，我们还打昏了保安——这可咋办，这可——呼···呼······这可咋···咋······咋办······」胖子似乎陷入绝望，越跑越泄气。
“秦先生”有些无奈，上前搀了他一把。
「没打出啥伤，冷静点。赔点钱就完事儿了，没造成什么损伤就当民事处理了吧。」
他轻轻推了胖子一下。
「加把劲，能跑得掉。你家要是能“合理”赔偿，我想人家不会起诉你。放心，最多拘留。」
这很管用，一听“拘留”，胖子马上从恐惧中走了出来。「是么······哈······感谢感谢。」他深吸了口气，步伐逐渐稳定了下来。
虽然只有不到三分钟，但“秦先生”和胖子跑在一起，觉得下楼这段时间格外漫长。
「走大门！没时间弄小门的锁了。」“2970”冲刚下来的两人挥手。
警笛声突然接近，很快就固定在了正门口。
冲到门口的“IRA”突然刹住，躲到旁侧。其他人也陆续挨到了门口的墙边。
“秦先生”愈发疑惑不解：仅仅五分钟不到，警察就来到了现场。
喇叭声响起：「里面的人，放下武器，双手抱头，趴在门口。你们已经跑不掉了。」
······没人响应。
随后对面又重复了一遍。
正当“秦先生”绞尽脑汁在想如何是好时，那胖子站了出来。
「你要做什么！？」“秦先生”瞪大了眼。
「你们走吧，我是跑不动了。我吸引他们，你们去看看其它出口吧。」
「你多跑两步能死啊？」
「能。」胖子回过头，对“秦先生”竖起大拇指，露出了从容的微笑，「有我在这儿挡着，他们不会追进来的。快跑吧，兄弟。」
「啊？」
胖子带着一种自信，潇洒地走出了墙角，站到了警车的灯光里。
「趴到地上。」警察命令道。
但胖子没有理会。冷风吹动了他的红头带。
他双手摆出造型，运到身体左侧，掌根贴在一起，然后快速伸直手臂，将手部造型推出。
「ha dou ken！！」他大喊道。
警车那边没了反应。
随后他又摆出右拳，将身体重心向前压低，猛地向上勾拳，身体随之跃起——
「syo ryu ken！！」
······
「快走。」“2970”拍了拍“秦先生”。
外面灯光照得视线模糊不清，但“秦先生”依然看出来，外面有三名警察，一人拿着喊话筒，另两名严阵以待——举着手枪。虽然感觉不妙，但他想对面现在也是搞不清状况。还是先走比较好，警察应该不会开枪打一个傻子。
他刚回过头——
一个人从玻璃柜台后翻了出来······拿着电击器——是保安！
——一声枪响。
然后又是一声。
情况脱离了可接受的范围。
——————
4
死亡。
我第一次如此近距离地观察它。
头晕，我已经搞不清现实。发生的死亡，它将我带离一个温柔的环境，把我扔在未知的空洞里——下坠。
一切，现在，都几乎是未曾预料的。
我看着，那年轻的保安的头颅，溅射出鲜红的血糊，他面无表情，将混乱的红，甩出，涂抹在我的面孔上。
我看着，胖乎乎的青年，仰面摔在瓷砖上，后脑勺重重地敲碎了外壳，胸前涌出赤流，不断地冒出热气，他张合着嘴，发出不全音的绝望的低压惨叫，迟迟咽不下最后一口气。
我看着，死亡
死亡正看着——
我。
——————
5
保安被打爆了头颅。胖子被击倒了。
情况彻底失控。
谁也没想到，保安会挣脱捆绑，“IRA”带了把真枪，警察真的会开火。更没人知道，为什么商场会突然运转，为什么警察来得这么快，为什么警察知道他们有武器。
——为什么，今晚会变成这样。
“2970”拉起失魂的“秦先生”。“IRA”正不停与警察展开射击和还击。
「我们从另一个门出去，找辆车。听到我按喇叭，就从那边的窗口跳出去！」“2970”指向商场另一边的展示平台。
「OK」“IRA”转身射击，撂倒了对面其中一名警官。然后是猛烈的连续还击。
“秦先生”完全无法做任何反应了，他只是任由“2970”携带着他，无意识地逃跑。
两人从后门出去了，“2970”提前拿到了保安的钥匙。冲到大街上，借着孤零零的几盏灯光，“2970”隐约看到一处巷口从黑暗中露出一辆轿车的后备箱的一角。
那边的枪声响彻了整个空旷的街道、寂静的城市。格式建筑的窗口处，越来越多的灯火点亮了起来，从远方传来更多、更响的警笛声。跑到巷子里那辆黑色的奔驰前，面对紧锁的车门和关闭的车窗，“2970”显得有些焦急，不知所措。
「这个，怎么撬开？」
「······不，我不······」“秦先生”仍然双眼无神，微微颤抖，嘴巴稍稍张开，合不拢。
——顿时，商场那边的交火听起来变得更加响亮。
「啊，算了。」她抬起弯刀，用刀鞘捣碎了车窗，然后推掉了整面玻璃。
随着警报声响起，她把“秦先生”提到了驾驶位下。
「能打火吗？」
······
「拜托了！试一试！」
「······我······尽量······」
四五辆警车长鸣着警笛，呼啸着从附近的街道驶过。随着他们渐行渐远，枪声又响亮了起来。
经过七八次尝试，这辆颇有年头的高级轿车终于对“秦先生”漫不经心的召唤作了回应。
「坐到旁边，我来开。」
商场激烈的枪战已经变为了一方压倒性的火力压制。
两队警察在警车后的同事的掩护下，从墙边突入正门。然而嫌疑人似乎已经撤出了大门区域。警员们在柜台间徐徐推进，警戒着周围从前方到上方任何可能作掩护的物体。“战场”暂时安静了下来，回响着靴子轻轻踩在碎玻璃上的声音。
正当其中一队人分头从防火门和电梯摸上二楼时，从商场遥远的另一头传来了持续的鸣笛声。
——一个人影蹿出，众人纷纷开火，展示台前的玻璃哗啦啦地零落。
“IRA”跳出了商场。
商场所建筑的平面要较展示台前的路面高出一截。“IRA”摔在地面翻滚了一周后，马上爬起，钻进了车里。车速随即飙升。
在两处转弯后，他们几乎一直在走直线。而很快，身后也跟上了很多频频旋转的红蓝灯光。
两边的街道逐渐狰狞起面庞，手拉着手，亮起讥讽的黄的白的光芒，像寒风一般狂笑，变得没有理智、没有束缚，在夜晚的黑暗篝火旁，跳起旋转着的野蛮的献祭舞蹈。越来越快，越来越模糊，一切仿佛化作一阵灰烟，一游幽灵，呈螺旋状卷入深渊般的天空。
“秦先生”有些想吐。但即使他再怎么不舒服，他还是从远方渐渐靠近的标性的三栋建筑那里，意识到他们在向哪里靠近。
「把挡风玻璃打碎。」
“2970”将车挂上了六档。
「(╯﹏╰)b」
“IRA”从后座跨到前面，用枪托捣掉了前面的车玻璃。
这简直是自杀。在察觉到即将到来的危险时，“秦先生”本能地回复了些许思考——他们正驶向外滩。在那里，不论向左转或右转，都应该早已布下了拦截网。而如果不慢下来，直直开去······那里是黄浦江。
他加快了呼吸，心脏陷入高压运转。他想打开车门跳车······但路边满是一瞬闪过的栏杆和绿化······他的手也在不住地颤抖。
最终，车还是没有减速，冲出了最后一片街区。撞破了一道防护栏——
一片平坦的小空地展现出来。然后就是东方明珠塔、军刀楼、上海中心······被霓虹渲染的黄浦江。
就在一刹那，“2970”拉下了手刹，双腿抽出驾驶座——
汽车撞在厚重的一道石墙上。
三人飞出窗外。
——————
6
冰冷黑暗的深渊拖拽着我，向下，沉沦······沉沦······
城市绚丽的灯火，汇聚成一片，自水面而来，像一只眼睛，用贪婪的深邃的目光，看着我——渐行渐远。
世界顿时——苍白、无力又虚假。它抛弃了我。
离得好远······那片白色的纯洁的温暖的光芒空间——离得好远。
茫茫人海比千山万水相隔更为遥远······我找不到——
陌生的人变得熟悉，熟悉的人变得陌生。
我终将被抛下······
“唯有孤独——
恒常如新”
她······对我这么说······
——在漆黑的淹没中，透过眼中最后一道缝隙，我看到一副脱落的面具，然后——
一个少女的美丽的幽灵——
张开她幽蓝的勿忘我的双眸
伸出细腻的双手——
将我推向深渊的——
另一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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